作者:佚名 来源于:家长学院
我的心啊!
你昨天告诉我,
世界是欢乐的;
今天又告诉我,
世界是失望的;
明天的言语,
又是什么?
教我如何相信你!
——冰心:《繁星·一三二》
1919年的冬天,已经发表了《两个家庭》、《斯人独憔悴》、《秋风秋雨愁煞人》、
《去国》等问题小说的十九岁的冰心,在一本杂志上,很偶然地,看到了一个十分新鲜
的名字——泰戈尔,同时看到了这个老泰戈尔写出来的,一小段、一小段的,充满了哲
理,又十分美妙的诗歌,这是郑振铎翻译的《飞鸟集》(《StrayBirds》)的连载。
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,冰心与她的大弟弟一起,在他们那个舒适温暖的家里,围
炉而坐,倾心阅读着这位异国诗人写作的神奇的诗句。当冰心读着泰戈尔诗中那些关于
太阳,月亮,星星,土地,大自然,特别是那些关于上帝,神,生命,死亡和不朽的爱
等等富于哲理,而又十分清新美妙的词句的时候,这位十九岁姑娘的那颗敏感、善良的
心里,充满了虔诚的感动:“泰戈尔!美丽庄严的泰戈尔!当我越过‘无限之生’的一
条界线——生——的时候,你也已经越过了这条界线,为人类放了无限的光明了。”
“只是我竟不知道世界上有你——”①。泰戈尔的诗使她十分的感动,而泰戈尔诗中流
露的思想,同样使她觉得与自己的思想十分的合拍:“你的极端信仰——你的‘宇宙和
个人的灵中间有一大调和’的信仰,你的存蓄‘天然的美感’,发挥‘天然的美感’的
诗词,都渗入我的脑海中,和我原来的‘不能言说’的思想,一缕缕的合成琴弦,奏出
缥缈神奇无调无声的音乐”。她觉得自己的思想与泰戈尔的思想“在‘梵’中合一了。”
②
①②冰心:《遥寄印度哲人泰戈尔》
也是在这一年的冬天,冰心在协和女大理预科这所教会学校里,学习了西方的“梵”
学——《圣经》。她在下一年的秋天所写的一篇散文《画——诗》里,就记述了《圣经》
给她的印象:她在教授《圣经》课的安女士的房间里,看到了一幅小羊与牧羊人的图画,
画面上的景象是:“一片危峭的石壁,满附着蓬蓬的枯草,壁上攀援着一个牧人,背着
脸,右手拿着竿子,左手却伸下去摩抚岩下的一只小羊,他的指尖刚及到小羊的头上。
天空里却盘旋着几只饥鹰。画上的天色,也和那天一样,阴沉——黯淡。”“牧人的衣
袖上,挂着荆棘,他是攀崖逾岭的去寻找他的小羊,可怜能小羊!它迷了路,地下是歧
途百出,天上有饥鹰紧迫着——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。牧人来了!并不责备它,却仍
旧爱护它。它又悲痛,又惭悔,又喜欢,只温柔羞怯的,仰着头,挨着牧人手边站着,
动也不动。”①这幅画给了她“暗示”、“教训”和“安慰”,而安女士放在膝头的
《圣经》,又让她看到了这样的思想:“上帝是我的牧者——使我心里苏醒——”“诸
天述说上帝的荣耀,穹苍传扬他手所创造的……”②《圣经》课带给她的,是诗情和画
意,这种诗情和画意,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,“从那时到现在永远没有离开我——”②。
①冰心:《画—诗》
②②冰心:《画—诗》
东方的哲理诗人泰戈尔的诗句,和西方的宗教教徒信奉的《圣经》,都对着她歌唱
上帝的爱,神的爱,大自然的爱,人类的爱,不朽的爱;歌唱永生,死亡,幸福,受苦,
沉默,等等。那么,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?人在上面生存的世界到底是欢乐的还是烦
闷的?年轻的女作家冰心,常常思考这样的问题。
于是,她在1920年的8月至9月,连续写了三篇思索性的,也可以称之为探讨性的散
文,这就是《遥寄印度哲人泰戈尔》、《“无限之生”的界线》和《画——诗》,又在
下一年写了一篇同样性质的散文《问答词》。
《遥寄印度哲人泰戈尔》写在冰心读过《飞鸟集》半年多以后,那是因为泰戈尔的
诗给她留下了十分隽永的印象。她在这篇散文里,向这位印度诗人描写了自己初读他的
诗作后的感受:“我读完了你的传略和诗文——心中不作别想,只深深的觉得澄澈……
凄美。”“泰戈尔!谢谢你以快美的诗情,救治我天赋的悲感;谢谢你以超卓的哲理,
慰藉我心灵的寂寞。”她要向这位印度诗圣表示她的赞叹和感谢,虽然泰戈尔可能并不
知道有一位中国姑娘正在向她敬礼,然而冰心却要向他倾吐自己的心思。
但是最使冰心费神的,还是关于人生意义的思索。——假如每一个人的生命,最终
都要匆匆地归结为死亡,那么还要生命干什么呢?既然世上所有的惊才,绝艳,丰功,
伟业,一遇见死亡,就立即倒下,化为尘土,即使你是权势显赫的帝王,功名卓著的英
雄,一遇到死亡,也就立即屈服在它的权威之下,那么,“这样的人生,有什么趣味?
纵然抱着极大的愿力,又有什么用处?又有什么结果?到头也不过是归于虚空,不但我
是虚空,万物也是虚空。”①
①冰心:《“无限之生”的界线》
冰心每逢想到这里,就觉得极度的灰心和失望。一个绝顶聪明的人的灰心和失望,
有时也会把她(或他)的思想引向虚无。
在冰心1920年9月4日写的散文《“无限之生”的界线》里,一个名叫冰心的女孩子
就说了一段十分透彻的话:“人生世上,劳碌辛苦的,想为国家,为社会,谋幸福;似
乎是极其壮丽宏大的事业了。然而造物者凭高下视,不过如同一个蚂蚁,辛辛苦苦的,
替他同伙驮着粟粒一般。几点的小雨,一阵的微风,就忽然把他渺小之躯,打死,吹飞。
他的工程,就算了结。我们人在这大地上,已经是象小蚁微尘一般,何况在这万星团簇,
缥缈幽深的太空之内,更是连小蚁微尘都不如了!如此看来,……都不过是昙花泡影,
抑制理性,随着他们走去,就完了!”
然而,女作家冰心在让作品中的人物冰心说完了这段话之后,却又立刻借着作品中
的另一个女孩子,假拟的已死的宛因之口,用万全的爱的观点,来说服作品中的那一个
女孩子冰心:“我就是你,你就是我,你我就是万物,万物就是太空:是不可分析,不
容分析的。这样——人和人中间的爱,人和万物,和太空中间的爱,是昙花么?是泡影
么?那些英雄,帝王,杀伐争竞的事业,自然是虚空的了。我们要奔赴到那‘完全结合’
的那个事业,难道也是虚空的么?去建设‘完全结合’的事业的人,难道从造物者看来,
是如同小蚁微尘么?”
“万全的爱,无限的结合,是不分生——死——人——物的,无论什么,都不能抑
制摧残他,你去罢,——你去奔那‘完全结合’的道路吧!”
从此之后,冰心便一直徘徊在对于人生意义的探索里,她常常陷入欢乐还是烦闷的
判断之中,不能自拔。
这种对于人生意义的探索,在一年之后的1921年10月1日所写的散文《问答词》里,
又再一次表现了出来。这说明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冰心的心:“我想什么是生命!人生
一世只是生老病死,便不生老病死,又怎样?浑浑噩噩,是无味的了,便流芳百世又怎
样?百年之后,谁知道你?千年之后,又谁知道你?人类灭绝了,又谁知道你?”
冰心对于人生意义的探索,更多地表现在她的一些小说里。
五四运动的浪潮把冰心从她那个小家庭里,卷了出来,卷入了外面这个更广阔的,
但也是十分庞杂的社会。这个大的、错综复杂的、充满了矛盾和问题的社会,与那个她
所熟悉、所眷恋、所依傍的亲切温暖的小家庭,完全不同。在生她、养她、爱她的那个
小家庭里,人和人之间,总是充满了爱护、关怀、信任,父母之爱,手足之情,使这个
家庭总是洋溢着欢乐、温暖、和谐的气氛。但是,当她从这种气氛的包围之中走了出来,
踏进了外面那个广阔的,但却是庞杂的社会之后,心地善良的冰心,面对着种种尖锐的
矛盾、冲突和不协调,使她常常感到困惑不解,有时甚至忧郁烦闷。她在这两个环境、
两种境遇中徘徊,她爱这个小家,也爱那个大社会。但是小家回报给她的,是同样深沉
的爱;而社会回报给她的,却是排解不开的矛盾与问题。
她虽然用上面提到过的那些问题小说,反映了社会上存在着的种种问题和痼疾。但
是,她一方面把诸如此类的问题摆入了作品,另一方面,她自己的心里,却又产生出了
更大的矛盾,那就是:客观的社会现实,与她心中向往的理想生活之间,存在着太大的
距离。——她的家庭里充满了温暖,而社会上却到处都有严寒和辛酸。泰戈尔、《圣经》
故事,还有她所享有的母爱、父爱、手足之情,等等,都告诉她:世界是爱的;但是,
社会上却又充斥着憎恶,甚至杀戮。那么,世界究竟是爱的,还是憎的?人生究竟是欢
乐的,还是烦闷的?
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?
这位温柔娴雅的青年女作家,常常静静地思索这样的问题。当她还是一个小姑娘的
时候,她就有静坐沉思的习惯,现在,当她倾心思索,想要寻找改造社会痼疾的药方的
时候,她的最好的同伴,仍是一根细细的笔杆。她常常徘徊于互相矛盾的思绪之中,自
己也找寻不到明确的答案。因此,她作品中的人物,内心也就充满了矛盾。
她在1920年写的那篇小说《一个忧郁的青年》里,通过作品中的人物彬君之口,提
出了她对社会、对人生的种种疑问:“从前我们可以说都是小孩子,无论何事,从幼稚
的眼光看去,都不成问题,也都没有问题。从去年以来,我的思想大大的变动了!也可
以说是忽然觉悟了。眼前的事事物物,都有了问题,满了问题。……现在是要明白人生
的意义,要创造我的人生观,要解决一切的问题。”“世界上一切的问题,都是相连的。
要解决个人的问题,连带着要研究家庭的各问题,社会的各问题。要解决眼前的问题,
连带着要考察过去的事实,要想象将来的状况。——这千千万万,纷如乱丝的念头,环
绕着前前后后,如何能不烦躁?”
也正如她在组诗《繁星·一三二》里所写的那样:
我的心啊!
你昨天告诉我,
世界是欢乐的;
今天又告诉我,
世界是失望的;
又是什么?
教我如何相信你!
做为一个心地善良的青年女性,她愿意这个世界上总是充满了欢乐;但是做为一个
头脑清醒的知识分子,她又看到了许多令自己失望的事情。这种失望的情绪,是当时那
些有理想、肯思考的一代女性青年知识分子共同具有的心绪。在与冰心同时代的女作家
的作品里,我们经常看到这种思绪的流露,不过因为她们的处境,尤其是性格的差异,
而表现形式不同罢了。比如在“五四”时期登上文坛的另一位女作家庐隐的作品里,失
望往往是用血泪般的控诉和热烈的呼喊倾泻出来的;而性情温柔恬静的冰心,则在这一
时期的作品里,用温婉忧郁的语言,温文尔雅的态度,轻轻地,含蓄地,吐露出了她的
失望和不解。正如她在《繁星·八七》中所唱的那样:
知识的海中,
神秘的礁石上,
处处闪烁着怀疑的灯光呢。
感谢你指示我,
生命的舟难行的路!
1921年年初,“五四”文学革命运动之后,最活跃的,也是规模最大的文学团体之
一——文学研究会成立了。许地山和瞿世英,都是文学研究会的发起人,他们介绍冰心
参加了文学研究会。
做为一名严肃的作家,冰心愿意用自己的作品,来反映她所熟悉的现实生活,表达
她这一代青年知识分子的思想、感情、感受和感慨。而做为一名端庄的女性,她却不愿
意走出家门和校门,到社会上去活动,去交际。这种娴雅的作风,这位女作家保持了一
生,除了非常必要的活动之外,她是很少走出家门校门的。这真象唐朝诗人王昌龄的那
句诗所写的一样:“一片冰心在玉壶”。一个始终保持着清高节操的知识分子,一生都
能做到这一点,也是很不容易的。
那时候,年轻的一代,正在冲破长期封建思想的桎梏,开始有了正常的交往。而处
世谨慎的冰心,却在一篇名为《“破坏与建设时代”的女学生》的文章里,提出了这样
的观点:“现在已经渐渐的有了男女‘团体’和‘个人’的交际,但是若没有必要的时
候,似乎不必多所接近,因为这种的交际很容易起社会的误会心。”
而她的文学写作实践,也确实正处在欣欣向荣的高潮时期。
她已经用“问题小说”为自己的创作开辟了道路,她又用散文、小说和诗歌,探索
着人生的意义,现在,当她成了文学研究会中的一员之后,她仍然一如既往地,孜孜不
倦地继续探索着人生与社会的诸问题,以及解决种种问题的方法。
在参加了文学研究会之后不久,这一年的4月10日出版的《小说月报》第12卷第4号
上,冰心就又发表了一篇引起强烈反响的小说《超人》。
鲁迅在这篇小说发表十四年之后,在评论中国二十年代的小说时,曾经这样地讲到
当时的中国青年知识分子所面临的社会环境:“在北京这地方,——北京虽然是‘五四
运动’的策源地,但自从支持着《新青年》和《新潮》的人们,风流云散以来,1920年
至1922年这三年间,倒显着寂寞荒凉的古战场的情景。”①
①鲁迅:《〈中国新文学大系〉小说二集·序》
冰心在《超人》中描写的男主人公何彬,就是生活在这片好似寂寞荒凉的古战场一
样的土地上,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期的,患有阴郁症的一位中国青年知识分子的形象。
何彬表面上很“冷”:“他住的那一座大楼上,同居的人很多,他却都不理人家,
也不和人家在一间食堂里吃饭,偶然出入遇见了,轻易也不招呼”。“他不但是和人没
有交际,凡带一点生气的东西,他都不爱;屋里连一朵花,一根草,都没有,冷阴阴的
如同山洞一般”。其实,他的这种表现,都是内心痛苦的反映,不过是他的满腹理想,
一腔热情,在现实面前遭到碰壁之后,在他的心里引起的巨大失望,扭曲地发泄出来的
结果。
他常常痛苦地叨念:“世界是虚空的,人生是无意识的。人和人,和宇宙,和万物
的聚合,都不过如同演剧一般:上了台是父子母女,亲密的了不得;下了台,搞了假面
具,便各自散了。哭一场也是这么一回事,笑一场也是这么一回事,与甚互相牵连,不
如互相遗弃;而且尼采说得好,爱和怜悯都是恶。”
但是,他的这种厌世的思想,却因为受到了一个纯朴、天真、可爱的孩子——禄儿
的启发和感召,而转变了。
禄儿在病中的呻吟,使何彬忽然想起了许多童年时代的往事——他的慈爱的母亲,
家中院里的鲜花,还有天上的繁星,等等。尤其是当何彬本人也病倒了之后,护理他的
白衣妇女,使他以为是慈爱的母亲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旁,特别是在何彬的帮助之下恢
复了健康的禄儿,也到医院里来看望他,给他留下的那一段话:“我有一个母亲,她因
为爱我的缘故,也很感激先生。先生有母亲么?她一定是爱先生的。这样我的母亲和先
生的母亲是好朋友了。所以先生必要收母亲的朋友的儿子的东西。”
禄儿的这一段歌颂母爱的话,深深地震动了何彬的灵魂。这个原来被人认为心肠很
冷的人,竟然泪流满面。他不仅接受了禄儿的启示,而且极为诚恳地向这个孩子表示:
“我再深深的感谢你从天真里指示我的那几句话。小朋友啊!不错的,世界上的母亲和
母亲都是好朋友,世界上的儿子和儿子也都是好朋友,都是互相牵连,不是互相遗弃的。”
在《超人》中,冰心想用母爱这一个无病不治的药方,来医治象何彬这样的患着忧
郁症的青年人。这正如她在《世界上有的是快乐……光明》中,想用童心这一个无病不
治的药方,来医治凌瑜这样的患有厌世症的青年人一样。这是她的善良的愿望,她希望
象何彬这样的同时代人,能够从苦闷、悲哀、抑郁、幻灭的精神境界中摆脱出来,重新
走上热爱生活、热爱社会、热爱人类的道路。
因为当她自己苦闷、彷徨的时候,她也是用“母爱”这一无病不治的法宝,来医治
自己的:
母亲啊!
撇开你的忧愁,
容我沉酣在你的怀里,
只有你是我灵魂的安顿。①
母亲啊!
天上的风雨来了,
鸟儿躲到它的巢里;
心中的风雨来了,
我只躲到你的怀里。②
①冰心:《繁星·三三》
②冰心:《繁星·一五九》
然而,冰心为何彬、凌瑜这样的青年找来的医治厌世病的药方,是否就是一剂对症
下药的药方呢?
童心,母爱,这两个被冰心崇尚得甚至已经带上点儿神化了的情感,是否就是医治
一切精神疾病的无往而不胜的法宝呢?
不管是否如此,反正《超人》发表之后,立刻在知识分子读者中,引起了强烈的反
响。
为冰心的《超人》审稿的茅盾,在《小说月报》发表达篇小说时,特地用“冬芬”
作笔名,在这篇小说的末尾,加了一个《超人·附注》:“雁冰把这篇小说给我看过,
我不禁哭起来了!谁能看了何彬的信不哭?如果有不哭的啊,他不是‘超人’,他是不
懂得吧!冬芬附注。”①
①《小说月报》第12卷第4号,1921年4月10日出版。
头脑冷静的茅盾,竟然能被这篇小说感动得流泪,可见冰心笔下的何彬,是如何的
典型了。他确实地代表了当时一大批具有如此思想感情的青年知识分子。
象何彬这样的一批青年人,在“五四”运动的高潮中,急骤地觉醒,抱着“国家兴
亡,匹夫有责”的思想认识,投入了乐观救世、改革社会现状的呐喊洪流之中,不久,
就在中国特有的现实生活面前,到处碰壁,一直碰得头破血流,因而又急骤地跌入了悲
观厌世,甚至是悲观恨世的深渊之中。其中有些痛苦得不能自拔的青年,就走上了与社
会决绝,因而决心自杀的道路。翻开当时的报刊,有关这类青年自杀的报导,时有所见。
冰心通过凌瑜、何彬这样的人物反映的,就是这种时代病。
所以,《超人》才能使茅盾感动得下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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